王绶琯院士于2021年1月28日晚21时37分,因病辞世,享年98岁。
今天早上起床刷朋友圈时,猛然间从北京天文馆名誉馆长朱进老师那里知道了这一噩耗。虽然我其实有一些心理准备,因为在去年12月份时,我的高中天文老师关键就告诉我,王院士身体不太好了,让我速写一篇回忆性质的文章,本文的主体也是在那时写成的。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到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有些突然。
王绶琯院士是我国天文学泰斗,但确实,可能并不为很多人所熟悉。不过,这绝不意味着王院士在天文学界的分量不够大。因为,我想一提到“南仁东”这个名字,很多人就都很熟悉了,而事实上,王绶琯院士是南仁东先生的老师。
王老开创了我国射电天文学的观测研究,提高了中国授时讯号精度,推动了天体测量学发展,研制出了多种射电天文设备。20世纪90年代,王老与苏定强院士等人提出大天区多目标光纤光谱望远镜(郭守敬望远镜,LAMOST)的初步方案,这是我国迄今为止口径最大的光学望远镜。
我和王老有过难得的一面之缘,这也要得益于王老在科普上的开创性工作。早在90年代,王老就创立了“北京市青少年科技俱乐部”,在当时获得了包括钱学森在内的60多位院士的积极回应。而我,正是在高中的时候,在我的天文启蒙老师关键的引领下,加入了北京市青少年科技俱乐部,在王老的学生——国家天文台韩金林研究员的指导下,尝试进行了一个有关漩涡星系周围矮星系的小研究。
后来在2016年,在俱乐部周琳老师,我的天文启蒙老师关键的引荐之下,我获得了这次难得的去老先生的家中拜访请教的机会。我一进到王老家门,王老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这让我大为惊讶: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罢了,有什么值得王老如此激动的呢?
我的激动也立马涌上心头,紧紧握住了王老的双手。站在我面前的,可是我国天文学的开山鼻祖啊!不过,在随后与王老的交谈之中,我感觉我和王老之间的距离,不再像是一个初入天文门的学徒,和天文领域的泰山北斗之间那么遥远了。王老就像我自己的爷爷一样,和蔼可亲,耐心地解答我的很多十分幼稚的问题。
我记得,我当时去拜访王老之前,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当时我就问王老:您最开始是学造船的,为什么后来转成天文了呢?这二者之间,看起来毫无关系啊。
王老说,当时是有很多客观环境因素,所以才转成天文了。但是,这二者之间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很多他在学习造船时获得的能力,也在从事天文时大放异彩。这一点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尤其是在当今这个时代,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极其重要,你没有办法说哪两个学科就一定是毫无关联的。交叉融合的思想,也是当今天文的一条重要发展道路。
后来,我和王老聊到我自己的这个项目。或许是当时我觉得王老年事已高,很多东西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抑或是当时的氛围太过和谐,总之种种原因,让我干了一件傻事:我试图用给不了解天文的同学讲述的方式给王老讲我这个项目。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个傻事,讲了两句我就意识到不对劲。王老虽然年事已高,听力和视力都有所下降,但是作为一辈子的天文人,天文学的各种概念,即使到了93岁的高龄,依旧是牢记于心,融会贯通。
给大家说一个很没有距离感的交谈细节:王老当时问我观测旋涡星系用的什么望远镜,我说是我的一台106mm口径的折射镜,随后王老又问我,你的赤道仪用的什么,我说是国产的一台赤道仪(CEM60-EC),王老问我跟踪精度怎么样,我说RMS 0.2角秒,王老说,这个精度很高了,比他们当时用的设备都要好,很惊讶于业余级的设备在今天也可以表现的这么好了。
后来到了2017年,我当时完成了和韩金林老师的小论文,当时准备申请参加“明天小小科学家”奖励活动。当时这个比赛要有专家推荐信,我万万没想到,王老愿意给我这个普通的高中生写推荐信,而且,后来我拿到推荐信以后,发现也不是王老找学生代写,而真的是,王老亲自写的(实际上王老因为眼睛不好,是他说给女儿写下的)。
这封信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整篇信充满着王老从专业角度对我的点评与建议。而我从中看到的,是他对我极高的期待。也正是在那时,我认为我不能辜负像王老这样老一辈天文学家,立志要在未来为我国天文学发展添砖加瓦。
今天得知了这一噩耗,我的心情十分沉重。但我想,王绶琯老先生,不也就像一颗超巨星一样吗?在生前,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芒,辐射着周围的气体与尘埃,让千百万光年外的观测者都为之一振;随后,以一次壮丽的超新星爆发,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这一爆,比整个星系还要明亮;而我们,就像是在超新星遗迹里的丝缕云气,在未来,也将继承着王老留给我们的物质,形成新的恒星……
王老,我看到了,您已经变成了一颗超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