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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四)
时间:2021-01-24来源:
今天忙活了足足一上午,收拾阳台上满满当当的一大堆水仙、郁金香和风信子,结果发现有几盆专门种了准备送人的水仙,居然要提前开花,呀~
赶紧给95岁的雷达与电子技术专家张履谦院士、83岁的中国女垒之父李敏宽老爷子和一直帮我跟91岁的飞机设计大师顾诵芬院士保持联系的航空工业科技委蔡秘书长发了微信,问清地址,通知他们准备收货。
然后连着叫了三个闪送。
以往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是抱着水仙专程上门拜见这些老祖宗,借机亲炙一下大师风范,聊会儿天,合个影,蹭点儿吃的,没准临走还被塞一把糖果或者什么小礼物——比如张院士去年送了我一张他亲自在手机上拼图然后打印出来的贺年卡,比如李老爷子每次都是一边嘲笑我胖一边投喂零食……
这可都是仗着脸皮足够厚,又借了花儿的光,嘿嘿。
这次没亲自挨家挨户登门,主要是碍于疫情又起,不宜到处流窜,只好把心意的传递拜托给发达的快递业了——就是见不到他们的面,多少有点遗憾。
顾院士那盆,是去年拍摄时跟他夫人聊起来,主动要求今冬给他们老两口种的,如今还得烦请人家蔡秘书长转呈,我真是添麻烦一把好手。
听说顾老夫妇住的养老院允许携带花花草草,不错不错。
阳台上还有六盆等着往出送呢,要不是家里空间着实有限,我估计每年种得会更多。
给王绶琯老大爷的水仙,自然也是备下了的,他老人家可是正宗的福建人,赠他这种花再合适不过了,可惜医院估计不允许摆放——没关系,送到家里让王荧代赏吧。
之前差不多也是每年送一盆的,据说比福建省和福州市给他拿去的开得还繁茂呢(纯属依靠量多取胜),有一次还无意中掺进去了半头被我称作“土豪金”的新品种黄花水仙,开得漂亮极了。
能够成为这些“大家”的案头清供,是水仙们的福气——然而杨伟的秘书虽然精心照料我那盆花,却死活不肯返图,嘤嘤嘤。
还是王荧好,嘻嘻。
行吧,晒完水仙,咱接着聊正事。
上回书说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科协“大手拉小手”的号召一出,王绶琯老大爷倍感亲切,深受启发,“豁然开朗”:
“‘大手’当然就是科技工作者了,科学社会吧,‘小手’就是中学生吧,小学生还轮不到科学家来拉吧,爷爷奶奶自己抱吧。那么中学生、高中生他们所需要的这种科学素质的食粮,能不能由‘大手’来拉一把,给他提供帮助呢?”
“它并不是去代替教育工作者,但各行各业都有基础教育照顾不到的地方,需要有‘大手’在实战的情况之下出力——比如生个孩子特别聪明你就照顾不到了——像郎朗是有他爸爸帮忙,要不跟普通孩子一样,也许他就失去最好的练习的时间了。那么这个行业要是很多这样的‘大手’的话,这个行业就兴旺了,连带着整个国家就兴旺了,对不对?”
“那么在中学时期呢,应该是普遍教育,就是通才啦,从各方面做准备。但是一定会发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倾向,那么社会就进来帮忙了:如果他音乐特别好,那么可能音乐协会里老的音乐家就来帮忙,他帮学校的忙;我们科学社会嘛,估计学校里有一批学生对科学有天分,他能分辨出来自己有这个兴趣,有这个愿望,这个时候‘大手’进来拉他一把。不是批发一批人去做一个运动,以后变成数字,我反对把人变成数字,就是每个人都是一个人。”
“在高中时期是特别重要的,要发现这个孩子的倾向,以后你就给他以适当的引导跟教育。你假如到初中的话,你会发现初中的学生还不够成熟——他什么兴趣都有,也许你会觉得他会成为文学家,也不一定是搞科学,但是他对科学又很有兴趣,兴趣又挺大,你要引导他爱上这一门科学,也许他将来的兴趣在那一门科学。要不加以仔细地去发现、去理解、去帮助的话,他走的路会更复杂一点。当然,我们没有理由去相信初中学生就不能超前去做工作,但是确实也没有证据说明,按照科学家的年龄规律,可以从初中阶段的哪一年去找到他。”
思路很清晰,现实很残酷。
令王绶琯头疼的是,恰好也是在上世纪90年代那段时间里,随着国家层面从上到下进一步深化改革、促进开放和大力发展市场经济,下海经商变成了很多人心目中更具吸引力的职业选择,而这种现象,在青少年群体里也并不鲜见。
周琳老师的回忆是这样的:“他参与了很多青少年的科普活动,那么在跟青少年的聊天过程里头,特别是一些优秀的孩子的聊天过程里头,当问到他们将来的理想是什么的时候,那么当时很少有学生提到要搞科学,当时特别流行的就是做生意。”
对此,王绶琯老大爷颇有些担忧:有更多的人才选择经商,对于发展国民经济固然是好事,但蜂拥着挤上这条路的,未必都是商业奇才,如果有些人原本的天赋技能点都是加在科研树上的话,这不就是入错了行、暴殄天物了么?
(天赋技能点这个比喻是我说的,老爷子估计不知道这玩意是啥——但是保不齐他会问,按照他女儿王荧的说法,“他什么都关心,保持着一个年轻人会有的那种好奇心。他视力不行了,但他能听,他会听电视,包括网络用语不知道,他都会问我:这句话什么意思,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啊啊也真是难为她了,哈哈。)
按照老大爷自己的说法:“当时是觉得整个社会上头,有些风气或者有些倾向,使得这个少年人很容易走弯路,比如去下海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是说下海就有什么不好,但假如这个人是非常适合做科学的人,他的工夫就没花在应该花的地方去,应该打好底子,为他自己以后的发展铺垫好,这是非常可惜的。”
必须强调一点,他老人家可不是反对大家从商或者学经济哈,我有原话为证:
“现在大家都去学经济了,就变成经济学家。变成经济学家也不坏,你得个诺贝尔经济学奖也还比较好嘛,但是诺贝尔和平奖就不保证了。”
这老祖宗,永远会出人意料地突然吐个槽,哈哈哈。
那会儿的王绶琯老大爷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当时院士不用退休,但看着自己一双布满皱纹却仍有力量的大手,他忍不住认真地开始研究除了科研工作本身之外,还能为科学事业做点儿什么:
“有时候我们这群朋友聊起来,大家都有点担心这个情况。因为跟我们少年的那个时代不一样,那时候很艰苦,流离颠沛的这种人很多,根本就没有机会,连小学教育都没有机会,像我这样能上大学的凤毛麟角,有些天才就埋没了、漏掉了。那现在就在手边,看着这‘小手’又挺可爱的,喜欢科学,可是或者有始无终,或者也不知所终,就给他浪费掉了,很可惜的。”
老大爷琢磨来琢磨去,在自己专长的天文领域,对于可爱的“小手”们能拉一把是一把,能拉一个是一个,这倒是没有问题,但光凭这一双“大手”也不够啊。
何况人才培养,讲究的就是因材施教,其它领域的好苗子,也得有一双双“大手”着意灌溉、悉心呵护。
看来,得先伸出手去,把别的“大手”们也给拉下水再说,嘿嘿嘿~
于是,老爷子就开始盘算成立一个青少年科技俱乐部,他将其称之为一项“小实验”:“因为我们也习惯于从做科研角度来做事儿吧,所以是一种,应该就是一种研究。其实在我心里这是一种科学实验,需要不断地调整、修正、总结,再展望一下前面是什么样子。但是呢这个实验,肯定跟正常的真正发生在实验室里的还是有区别,肯定不像说真正的科学实验那种,条件比较恒定,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个更多地是一种社会性的实验。”
一个人做实验确实太枯燥,任务也很难完成,让更多的同道中人参与进来,是必不可少的操作:
“我有时候就说,要有更多的人都来关心比较好,我们科学界确实有很多人比较关心,愿意一起做,那么就最好能够做到,因为都是各行各业不同地方,最好能够有个时间能够共同讨论讨论,怎么发展,怎么进步,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这是做科研的方法。我们做科研,我们在实验室里,一个礼拜至少讨论一次,在这个题目上,不认真做的话,十年也讨论不了一次。”
然而拉人下水这种事,往往都是要靠刷脸来完成的。
1998年夏天,正在美国访问的王绶琯老大爷不知抽了个什么空,写了一封信寄回国内,收信人是北京市科协青少部退休的部长李宝泉和他的继任者周琳。由于经常参与青少年科普活动,他跟这两位早已是老朋友了,知道他们关心孩子们的成长,热衷于这项工作,很容易一拍即合。
在这封信中,除了简要谈到国际上射电天文学领域的前沿发展之外,更主要的是商量筹备青少年科技俱乐部的事宜。为了把更多的牛人卷进来,他老人家专门列举了一大堆准备“下手”的目标,让他们有的放矢——仔细看看,都是科学界如雷贯耳的名字,老大爷的朋友圈着实NB得有些过分啊……
想想我自己,借着工作之便,这么多年下来,只认识了这么几十位“大家”,就敢招摇过市、到处嘚瑟,真是汗颜呢——这话好像说得有点儿“凡”了嘿。
这两天中科院某年轻博导还跟我说:我们有个单位叫院士局,你天天跟老爷子们打交道,要不要干脆考虑跳槽?
我说可拉倒吧,还嫌我祸祸祖宗们祸祸得不够?再说我何德何能啊……
不过呢,以我一贯的风格,你们应该知道,关于这封信引发的后续,显然要等到明天再来八卦了——吊人胃口倒在其次,主要原因还是偷懒,写三千多字已经觉得足够糊弄人了,除了闷头写作业,我也得喝酒撸猫睡大觉不是?
关键问题在于,本来考虑到1月20日是我采访过的另一位嘉宾、两代四型国产导弹驱逐舰总师潘镜芙院士的91周岁生日,想在那之前结束王绶琯老大爷这个系列的连载,写一写他老人家的故事……
但现在看起来,恐怕臣妾真是做不到——王老爷子这个题目,料太足了~
比较年轻的潘老爷子,先稍微等等哈,我回头再八卦您。
临收尾前,索性还是再多唠叨几句。
前面的三篇文章,周琳老师已经拿去转发在他们俱乐部的网页上了,今天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说就改了一个字,应该是“北京青少年科技俱乐部”,不带”市“字,我说您随意,我胡乱写的,有纰漏随时欢迎指正,不打我就行。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物理学院那边,也给他们开了白名单,提供了几张照片做题图。
然后既然提到俱乐部名称的前缀是“北京”而非“北京市”呢,就借此机会讲一讲王绶琯老大爷从帝都开始折腾的缘由——不好意思,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流川枫……
咳咳…… 与此同时,当然也有京城条件比较好的这个因素在:
“所以我们现在,贫困地区我们暂时是没有办法帮助他,没办法做事(老爷子这句话是2016年采访时说的,经历了2020年脱贫攻坚的收官之战,贫困地区的情况应该已经变得更好一些了),中国这么大,还有一亿根本上不起学的,你能保证里面没有天才吗?但是北京市条件那么好,大多数如果很有天赋的还是会被发现的,它应该出几个诺贝尔奖吧?当然,诺贝尔奖倒不是说就是天字第一号怎么样的~”
“北京市有许多科研单位,中国科学院的各个部委,我也说了,是优秀的科研第一线团队。我们这个方法呢是把学生放到他们那儿去,待会儿要说,近朱者赤,必须把他放在最好的一些团队上头去,那么做的事就当然就是大家商量了。”
至于具体是怎么商量的,这个包袱留到下一期吧——做节目这么多年,别的技能不见得会,留足悬念、故弄玄虚的本事还是有的。
特别声明一下,目前感觉这个系列的长度会在五到十篇之间,没耐心烦的各位趁早弃坑吧,其实我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啊哈哈哈,要不是被人盯上,早跑了~
因为此前第三部分删了重发,今天这期只能零点后推送,大家都不要熬夜等更新了(说得好像真有人坐等一样),晚安么么哒。
朱大象个人简介
朱童,纪录片导演,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硕士,在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大家》栏目工作十余年,采访各领域“大家”数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