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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十)

时间:2021-02-25来源:作者:朱大象 香象渡河
      今天是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物理化学家张存浩院士93周岁的生日,2013年年底采访过他老人家,做了一期《影响》特别节目和一集《大家》日常节目,相关具体八卦,可以参见我当年的一篇公众号文章:谦谦君子“张着急”——《张存浩:2013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手记
  一大早想起这茬,跟老爷子的秘书邵赛兵老师嘀咕,他说你记忆力太强了,我说哪儿啊,我就记得他家大包子可好吃了……

 

 

  是的,当年数次登门采访,张先生和迟老师请我吃过黑糖话梅、法国大餐和家里保姆做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那些亲切的滋味,这么多年真是念念不忘啊。
  可惜他老人家这几年因为上了岁数,身体欠佳,一直在北京医院蹲着,所以很久没能去探望,煞是想念。就连这日子口儿,也只能遥祝他生日快乐、吉祥安康了——也不知道一直挂着鼻饲的他,今儿有没有蛋糕吃。
 

 

 

  之所以拿这事儿作为今天这篇文章的开头,是因为前天有幸应邀去北京青少年科技俱乐部活动委员会会议和新春导师座谈会凑热闹时,听见俱乐部的资深导师、北京大学化学院的黎乐民院士就“如何鼓励学生提问”的话题随口讲了一则八卦:
  曾经担任北大副校长的著名化学家傅鹰,在他那一代学者里也算得上个中翘楚,他当年上课时就欢迎学生发问,还说“不要担心你们提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我丢面子,因为俗话说‘一个傻子提出的问题,一百个聪明人也回答不上来’。”
  也不知道老先生这到底算鼓励,还是算激将,反正要是搁我,我不能忍,非得绞尽脑汁憋出个刁钻问题挑战他一下不可~
  

 

  遗憾的是,傅鹰先生走得太早,1979年就仙逝了,那会儿我还没出生,自然无缘识荆,但他的故事我可听说过不少,因为他是张存浩先生的姑父啊……
  自从1937年日寇进犯平津,不愿在敌占区做亡国奴的少年张存浩(时年9岁)就奉母命跟随姑姑张锦(中国最早的化学女博士之一)和姑父傅鹰去了大后方,从重庆一路辗转到厦门,在他们的培养下,他15岁就考入厦大化学系(当然这事另有缘故,也是被逼的,哈哈),之后又历经了出国留学和归国报效,在物理化学和激光化学领域钻研数十载,终成一代宗师。
 

 

  
  而在存浩先生的记忆里,姑父扮演的角色犹如严父,特别是在学术方面,给他带来了很多有形的鞭策和无形的压力。
  翻看当年的前采场记,找出他老人家讲的一则趣事,似乎尚未见诸媒体公开报道:
  “我姑父也是说一两句话就(给我)打气。我记得他弄那个叫英国驻德大使,希特勒不是和英国打起来了,驻德大使就回英国了,写了一本《使德辱命记》,我姑父给我这本书,那么厚,说你看看。我一看,词也挺多不认识,另外时态、语态用得挺特别的,我就兢兢业业一个字一个字、一句一句地看。后来我姑父问我看多少,我说今天看了有三页,他说你这水平,有二三十页没问题。我觉得不可想象,从两三页一天看到二三十页,结果他一句话对我就管用了,我当天就整整看了二三十页,后来到一会儿一本书就看完了,而且并没有不懂,都看懂了。”
  那时,张存浩年仅十三岁——傅鹰先生激发人可真有一套啊。
  所以,也不知道青少年时代的张存浩,有没有在姑父的鼓励或者刺激下提出过什么有趣或者尖锐的科学问题,好想找机会问问老先生本人呀。
 

 

  
  时隔这么多年,回头想想,如果没有傅鹰、张锦夫妇的悉心教导,张存浩先生就算天纵英才,也未必会走上化学这条道路,更遑论在物理化学、特别是化学激光领域取得这么卓越的成就,为国家做出到现在恐怕还没法公开的巨大贡献——这不就正应了王绶琯老大爷“提早发现、提供机遇”的人才培养理念么?
  而除了在学术道路上披荆斩棘之外,张先生还曾担任中国科学院大连化物所的所长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主任,培养和激发了大批科技人才,其中既包括我当年做节目时一口气采访的五位院士,也包括在早年新闻资料里看到的受专项资金资助的“青年科学家”白春礼、赵忠贤、彭实戈……如今,他当年作育的英才、奖掖的后进,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学界大牛、国家栋梁呢?

 

 

 

  其实,在一代代中国科学家的薪火传承中,“大手拉小手”的现象并不鲜见,至少从张存浩先生的成长历程中可见一斑,但把这样的理念或者说口号转化成一项“科学实验”和“系统工程”,并且一以贯之地坚持和发展了二十二年,这就是王绶琯老大爷独特的贡献了。
  对于这一点,在前天初次参加北京青少年科技俱乐部委员会会议的时候,我感受殊深。
 

 

 

  实话实说,随着王绶琯老大爷这位创始人和精神领袖的离去,俱乐部接下来的路,会不会走得更艰难,我心里是存了个问号的——想必有同样担忧的人,不止我一个。
  别的不说,单说我自己写公众号连载这件小事,为什么从2月3号那一篇,一直拖到今天才复更?固然有着由于伤心懒于提笔的缘故,再加上忙于到处送水仙和欢度春节假期的因素,但细究起来,又何尝不是因为一时间找不到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或者由头,“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上面这张照片是我去送王老那天在八宝山拍的,当时觉得虽然朔风凛冽,但毕竟已是立春,毛茸茸的玉兰花苞里已经蕴含了又一年的盎然生机,算是说得过去的隐喻,本来想当作上一篇文章的题图的,结果心绪紊乱,忘了用了……
  不过,范克科老师说:“纪念王老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把事情坚持下去。”
  深然其言,更相信参与俱乐部事业的很多人,有着同样的觉悟。
 

 

 

  大年初一那天,王荧发来一段挺长的微信:朱童,这两天我把(八)和(九)看了,越来越体味书写者情感的力道在文字中的力量。谢谢你!感谢生命中的遇见!我读到“里面”(我感觉得到的深处)时,老大爷会神奇地“无所不在”起来,而我涕泪交加的脸也时而会被内心深处的暖流冲刷,破涕为笑。毕竟,美好会被最深刻地记住。谢谢你的“记录”,谢谢文字中发散的感动力🌹
  百感交集,无言以对,只能回复的表情。
  这段时间,她何等不易,而我又何德何能?
  不过,我那些信马由缰东拉西扯的文字,竟然真的能给她带来些许慰藉,也算值得了。
  而那么可爱的老大爷,会一直都在。
 

 

 
  中科院某年轻博导真没说错,王绶琯老大爷跟《功夫熊猫》里的乌龟大师,形神俱似,实在是太像了……

 

  节后接到周琳老师的电话,说俱乐部委员会要在2月21号召开会议,邀我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顺带商量点儿事,这等好事,自是欣然应允。
  开会时间是上午9点,我8点就到了,于是拎着相机在中科院天地生园区里转悠了一圈,愕然发现中科院微生物所的对过,就是王老曾经担任过台长的国家天文台,2016年做他老人家的节目,采访黄力老师时还来过这里,居然没发现……
  看见那五个字,不由得心下恻然。
 

 

 

 

 

  晃荡了一会儿,忽然瞥见一个身影朝着微生物所的大门走去,虽然有一定距离,我又站在他的侧后方,但仅凭那件经典的西装外套,就认出来是黄力老师,于是绰起相机就抓拍了两张。
  人倒是真没认错,但咔咔按两下快门,四年多以来饱经沧桑的相机突然发起了神经,开关键不管用了,而且只要不抠下来电池,镜头就无缘无故没完没了伸缩不停——偷拍真是遭天谴啊。
 

 

 

  正在崩溃呢,就看见王荧和《人民日报》的施芳老师一起出现了,一边跟着她们往会场走,一边抓狂地摆弄抽风的相机,心想这链子掉得也忒是时候了。
  直到在现场带软垫的椅子上狠狠砸了好几下,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才堪堪恢复正常——不服不行,对付闹毛病的家用电器,有时候还真是大力出奇迹。

 

  会议开始前,大屏幕上播放的是纪念王绶琯老大爷的短片,一眼看见他老人家的画面,瞬间泪目,鼻子酸得“嘶”了一声,赶紧侧过头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绪。
  估计当时有这种反应的人,不止我一个吧。

 

 

 

 

  会议开始前的氛围颇为热闹,虽然因为疫情,绝大多数人戴着口罩,但一帮新老朋友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寒暄,真有俱乐部沙龙的味道,这些年来“大手”们彼此之间发展的友谊,正如王绶琯老大爷所愿,多好。
  本以为能看见采访过两次的老朋友王乃彦院士,可惜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没能亲自到场,不过下午的导师会,他老人家倒是通过网络认认真真地发了言,这个姑且按下不表——我说过他的故事够我八卦一篇。
  22年来跟他一样从头到尾参与俱乐部活动的另外两位院士匡廷云和黎乐民倒是来了,匡院士4年不见,风采依旧,算算已经是86岁的人了,气质和精神还是那么好,真不愧是北京科普形象大使。

 

 

 

  黎乐民院士则是在前年俱乐部20周年活动时见到过,翻出当时的照片比对了一下,却也变化不大。85岁的老爷子,发言时虽然中气不足,口音略重,思路却依然清晰,说起王绶琯老大爷设计俱乐部这项“科学小实验”时的理念,头头是道,想来这些年来是真心诚意地身体力行,并希望将之发扬光大。

 

  刚还在跟中科院某年轻博导说,我和北京大学化学院也算有缘:小时候去孙承谔先生蓝旗营的家里拜访过(家母和他女儿是好朋友),2009年采访过徐光宪院士和他的学生吴瑾光教授,2013年听张存浩院士讲过傅鹰先生的故事,2017年采访清华焊接泰斗潘际銮院士,他那辆著名的自行车后座上载的老伴李世豫老师,也是北大化学出身并留校任教的……亏我高考化学差点儿没及格,哈哈。
  回头少不了还要祸祸黎院士,被我盯上了,跑不掉的。

 

 
  尽管在最初倡议成立俱乐部的61人名单上,有不少名字已经和王绶琯老大爷一样,化作了天上的璀璨星辰,但像王乃彦、匡廷云、黎乐民几位院士一样依然坚持推进这项事业的“大手”,还有很多——比如出席过俱乐部20周年活动的林群院士、周立伟院士、朱邦芬院士、周忠和院士,以及这次参加会议的汪景琇院士、蔡荣根院士等。
 

 

 

 

 

  据我所知,96岁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郑哲敏先生,直到几年前还在积极参与俱乐部活动,后来是因为老人家身体欠佳,周琳老师不忍心折腾他,才渐渐减少了出席的次数。
  身为俱乐部委员会秘书长的周琳老师自己,也年近八旬了呢。
  而年轻一辈的黄力教授、昌增益教授他们,己经成为俱乐部导师队伍中的中流砥柱,这个志愿者群体的规模仍在稳稳当当地发展壮大ing。
  老大爷的遗志,终归是有人继承啊。

 

 

  周琳老师发言的时候,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中国科学院大学同意了北京青少年科技俱乐部的挂靠申请,等于说,这支坚持了22年的民间志愿者小分队,又多了一个坚强的后盾。
  这些年来的路,王绶琯老大爷和周琳老师他们走得有多不容易,取得的成就又有多不平凡,在黄力老师下午的一句话中展露无遗:22年来,俱乐部先后请到了800多位导师,培养了2000多名学生,共计支出2100多万元。
  这是什么概念?平摊到每个学生头上,投入的培养经费大概也就1万元。

 

 
  区区1万元啊,这是什么样的性价比……
  记得当年采访老大爷的时候,他跟我念叨过:每年差不多培养100名学生,如果其中有10个左右能投身科研领域,有2、3个能成长为出类拔萃(诺奖级)的科技人才,就没白花力气。
  22年弹指而过,早期俱乐部会员中的佼佼者已经开始在科技界崭露头角,虽然我没有认真做过统计,但就目前了解的大致情况来看,老大爷的努力,的的确确没有落空。

 

 
  而且更令人高兴的是,其中颇有一些人已经从当年的“小手”主动变成了今天的“大手”,包括我在连载中经常提起的中科院年轻博导从欢同志——嗯,就是上图这家伙。
  除了这些有心回馈俱乐部的老会员之外,在这次会议中,我也发现有很多新的科技界“大手”陆续地参与进来,他们受到了王绶琯老大爷的精神感召,在他老人家离去后,积极热情地挑起了重担。其中就包括同属天文学领域的武向平院士,他也是FAST的科学委员会主任呢,看来不仅仅继承了王老在射电天文学领域的事业啊。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么多坚持不懈的“大手”和不断增添的新鲜血液,让我对王绶琯老大爷抱着“百年树人”目的设计和实施的这项“科学小实验”更增了一份信心。
  在满场乱窜拍照片的过程中,我特意把镜头对准了一双双大手,从那些肌理和纹路中,仿佛看到了老大爷当年写在采访提纲里的四个字:薪火相传。
  相信它们能够在书写科技创新辉煌篇章的同时,温柔地牵起一双双稚嫩的小手,有力地托举起中国科技的未来。
 

 

 

 

 

 

 

 

  别以为连载到此结束了哈,王绶琯老大爷的奇思妙想、导师座谈会上讨论的话题,还有“小手”们的故事,我还要接着讲呢~
  另外之前9篇的链接也要附上,方便大家阅读,之前答应了王荧的,总忘。
  唠叨加上健忘,是不是变老的迹象?哈哈。
 

 来源:https://mp.weixin.qq.com/s/ZMRzsNkq-YSfmyIKbAMxnQ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一)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二)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三)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四)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五)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六)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七)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八)
  星罗·棋布——自称“无所作为”的王绶琯老大爷,您还想咋?(九)

 

  朱大象个人简介
朱童,纪录片导演,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硕士,在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大家》栏目工作十余年,采访各领域“大家”数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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